自然條件的艱苦讓這里的人們生活貧苦，教育的顯赫又讓這里的人們苦中掘進。在國家恢復高考后的33年間，這個國家級貧困縣累計輸送大學生超過6萬人。

    外界不解，為何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可以持續(xù)上演“窮家富教”的教育傳奇？他們也無法理解，會寧人對教育的追求為何如此執(zhí)著？

    在會寧采訪時，一位教育工作者這樣說：會寧教育不是一張紙，她應該是一本厚厚的書……

    手里握著一副好牌，打出好的結局不是本事；難就難在，手里握著一副差牌，卻能打出好的結局。

    會寧，人口58萬，90%以上是農(nóng)村人口，去年，農(nóng)民人均純收入只有2369元?？囫ぜ滋煜拢菍ζ渥匀画h(huán)境的高度概括。

    會寧，自恢復高考以來，累計向國家輸送大學生超過6萬人。上世紀80年代，教育部一位官員在談到會寧教育成果時這般感嘆：這是西北貧困地區(qū)創(chuàng)造出來的教育“傳奇”。

    順著312國道一路向南，沿著蜿蜒山路轉(zhuǎn)上幾十道彎，就來到老君坡鄉(xiāng)，這是會寧縣最貧困的鄉(xiāng)鎮(zhèn)之一。就在幾天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讓附近的村民心情沉重：“苞谷快發(fā)芽了，很多都凍死了。”這里沒有工業(yè)、缺乏資源，就連日常使用的水，在天旱時候，都得不到保障。一戶普通農(nóng)民，一年的收入不會超過1萬元。

    然而，談到這里考出去的大學生時，老鄉(xiāng)笑了。

    沿著鄉(xiāng)間小路一邊向前走，她一邊給記者隨手指道：“這家有兩個、那家有一個、這家有一個……”雖然指著別人家的大學生，但這位老鄉(xiāng)言語間充滿著自豪，好像在說自己家的孩子。

    老君村幾乎家家都有大學生。在一戶老鄉(xiāng)家里，幾乎看不見任何現(xiàn)代化的家用電器，墻角的書柜上卻高高堆起幾疊書本。雖然條件艱苦，但有三樣東西是放在一起的：存折、現(xiàn)金、學生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大學生，就是家庭榮耀的象征。

    距離這里不遠的沙寨村共有30多戶人家，走出了50多名大學生，這一驚人的比例在附近鄉(xiāng)親們眼里，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家庭貧困的背后，是教育事業(yè)的相對落后。會寧縣教育局一位官員談道：在會寧，農(nóng)村教育點多線長，學校之間發(fā)展不均衡，薄弱學校大量存在，目前仍有1962.5萬元的農(nóng)村義務教育“普九”債務未得到化解。農(nóng)村中小學缺水問題依然突出，每年用于解決師生用水就占公用經(jīng)費51%以上。

    在貧困中負重前行，是會寧教育幾十年來一直面臨的困難和挑戰(zhàn)?？v使如此，2009年的高考，會寧縣還是考出了3190人上國家二本線的優(yōu)異成績。

    人們常說，手里握著一副好牌，打出好的結局不是本事；難就難在，手里握著一副差牌，卻能打出好的結局。

    這也許就是會寧教育的傳奇所在。

    讀書的原動力讓外界看到這樣一幕，會寧教育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堅持《高級宏觀經(jīng)濟學》中有一個普通消費原理——一般稻田條件，即一個人的財富在當期消費時，其效用會最大化，財富越少，效用越大。

    大約10年前，教育學研究者孫百才先生得知會寧教育現(xiàn)狀后百思不得其解：會寧，一代又一代人放棄當期消費，把為數(shù)不多的錢義無反顧地投資給教育。經(jīng)濟學原理在這里顯然被推翻了。

    也許有人會說，正因為太窮、太苦了，上學是跳出“農(nóng)門”的唯一路徑，會寧人才會如此重視教育。“但是，和會寧一樣貧困的地方還有很多，為什么只有會寧對于教育會如此執(zhí)著？如果部分人在這么做，尚不足為奇，讓人驚奇的是，整個縣的人們，都在重視教育。窮、苦不能徹底解釋會寧教育衍生的教育現(xiàn)象。”孫百才說。“文化才是會寧教育的根基。”會寧縣教育局局長張啟業(yè)一語中的。

    從明洪武六年縣城建孔廟、立學官起，耕讀傳家、崇文重教的文化沉淀在會寧流傳了600多年。如今，走進會寧人家，諸如“畫眉筆帶凌云氣，種玉人懷用學才”這樣的對聯(lián)隨處可見。“這里的孩子，從出生那一天起，就會被家里人賦予讀書的愿望，讀不好書，家長會覺得臉上很無光。”

    1960年，在省教育廳的統(tǒng)籌下，一批高水平教師“空降”會寧一中：數(shù)學教師，畢業(yè)于西南師范；物理教師，畢業(yè)于北師大；外語教師，畢業(yè)于北師大……

     這些人來到會寧時，只有20多歲，離開時，都已白發(fā)蒼蒼。“這一批教師對于會寧教育的推動作用無法估量。他們?yōu)闀幣囵B(yǎng)出的優(yōu)秀教育人才，讓‘現(xiàn)代’會寧教育有良性循環(huán)的基石。”會寧一中前黨支部書記楊渡這樣說。“文革”期間，一大批外地下放到會寧接受改造的骨干教師受到會寧人民的熱誠歡迎，客觀上又給會寧基礎教育奠定了根基。就這樣，一代又一代會寧人將教育之火手手相傳。

    采訪中，有關會寧人“崇拜”教育的故事俯拾皆是。

    1996年，會寧縣老君鄉(xiāng)小學準備遷址重建，距離鄉(xiāng)政府不遠的新址恰好是一片耕地。正在政府左右為難時，獲悉信息的當?shù)乩习傩?，無償將15畝耕地捐獻給了學校做校址。13年后，這座小學的操場需要硬化，學校準備通過捐款方式來籌措資金。學生郭桂亮的家長捐了3元，不要小看這3元錢，這是這個家當時的全部，就在那天，因為交不起電費了，他家已經(jīng)停電。

    一位朋友給記者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年寒假他路過會寧縣，見到一部分路燈是熄滅的。他感到很奇怪，打聽后才知道，這些路燈只有在開學時才會全部亮起來……“這樣的追求讓人折服。”教育學研究者孫百才感嘆道。“事實上，文化最核心的，應該是價值觀，這是一群人認為有益的、正確的或有價值的信條或特點。會寧人認為，投資教育是正確的、有益的，所以他們一代又一代堅持這一價值觀——我要念書，念書可以改變命運。這種價值觀一旦形成，外力很難將其改變。”“這才是會寧教育現(xiàn)象最本質(zhì)的原動力。在貧困地區(qū)，教育是實現(xiàn)社會人才流動最有效的途徑。”孫百才先生說道。

   有了這樣的原動力，便有了會寧教育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堅持，便有了會寧高考錄取率一次次的一鳴驚人。

    讀書的主旋律

    在會寧，有兩道奇特的風景線：晨讀的學生和下晚自習的學生。每天早晨，太陽剛從東方升起，會寧學校的校園里已經(jīng)有早起的學生在校園的每個角落里，拿著課本或者筆記本在輕聲地讀著、背著，用不了多久，幾乎全校的學生都會參加到晨讀的隊伍中。“早晨，當我踏進校門時，看到無數(shù)學生在操場上讀書，這種讀書聲可以傳很遠。那一刻，我感覺到讀書帶給我的震撼。”會寧二中畢業(yè)的學生朱軍回憶著當年在學校里晨讀的一幕。

    每天晚上9時30分左右，只要是有學校的地方，總會擁出一股人流，這是學生們下晚自習的時間。

    這兩個讀書的時間點在會寧的學校里流傳了很多年，無論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抑或是現(xiàn)在正在上學的學生，無一例外都經(jīng)歷過這樣的學習過程。“那時候，我們每天凌晨5時起床，夜里11時多才睡，很多同學會去路燈下讀書。但沒有人會去抱怨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廣西參加工作的朱軍回憶說。

    老君初中，這里有很多家境貧困的孩子。他們放棄食堂里兩元錢一份的炒洋芋絲，從幾十公里外的家里背糧食到學校，自己做飯吃。學校里有一間空置的房子，是學生的“伙房”，里面整齊擺放著17臺煤油爐，旁邊放著各種顏色的老式木箱，箱子里鎖著的是學生的餐具。

    16歲的丁曉燕和兩個妹妹同在這里上學，中午時分她打算給妹妹們一個“驚喜”。

    她下了一鍋白水面，然后變魔術般地掏出幾袋方便面調(diào)料，撒進鍋里。瞬間，鍋里散發(fā)出濃濃的“方便面”香味。兩個妹妹每人端著一個小碗，高興地盯著鍋里的面條，等候“開飯”。“不辛苦。”當問到這樣讀書是否辛苦時，丁曉燕認真地說道。她說父親一個人需要“伺候”十幾畝旱地，終年辛勞。“與父親比這點苦算什么。”“念完書，就算出去打工，也比沒念書掙得錢多。”丁曉燕靦腆地說道。

    當我們采訪一個又一個會寧人“讀書苦不苦時”，答案令我們吃驚。

    2000年的學生說“相對于上世紀的師哥、師姐，我們幸運多了”、“至少，我們不用點著煤油燈看書，不用吃雜糧面維持生存。”

    現(xiàn)在的學生會說：“我們現(xiàn)在好多了，都有暖氣了。”

    特殊的自然環(huán)境造就了會寧學生直面“苦”的特殊心態(tài)！“其實，會寧教育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樣，只有一個‘苦’，‘樂’是其真正的內(nèi)涵。教師能夠與學生同‘苦’，學生從教師身上可以看到希望和力量。教育分‘有我’、‘無我’之境，真正在‘苦’中尋找到讀書的快樂，就是‘無我’之境。”楊渡說道。

    目前，會寧教師中，會寧籍教師比例大約在90%左右。這批教師，幾乎都是經(jīng)歷過艱苦生活考上大學后回到家鄉(xiāng)執(zhí)教的，他們能吃苦，懂得“苦”背后的價值所在。

    所以，在會寧，又有這樣一個特殊的現(xiàn)象，老師起床比學生早，睡得比學生晚。

    一些外地考察團在會寧考察教育后感慨：會寧教育的很多東西我們可以帶走，但是教師勤奮教學、學生勤奮學習的精神我們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