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有人說歷史上的奢侈品貿易塑造了近現(xiàn)代的世界政經格局,撇開學術的爭論,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忽略其深刻的影響。
中國絲綢
中國古代的對外貿易主要有兩條線路:一是西北通往中亞的“絲綢之路”,一是南方鄭和下西洋所走的海道,也稱“海上絲綢之路”。而外貿產品,從“絲綢之路”的名稱就可看出,主要是絲綢。16世紀因美洲新大陸的發(fā)現(xiàn),美洲金銀被西班牙人大量開掘,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流入中國。
據估計,在16世紀后半期到17世紀上半期的百年間,流入中國的白銀約有3億兩,這就是美國學者弗蘭克所說的“白銀資本”。而白銀流入中國是通過對外貿易實現(xiàn)的,所以這個階段的對外貿易,也被稱為“絲銀貿易”,即用中國的絲綢和生絲交換美洲白銀的貿易。歷史上,絲綢一直是中國對外貿易的“拳頭產品”,也是在國際上最走俏的商品,能夠為中國帶來大量外匯的商品。
除了絲綢,中國最重要的外貿商品是瓷器和茶葉。絲綢、瓷器、茶葉在進口國一直是奢侈消費品。絲綢固然是只有各國皇室貴族才能買得起的奢侈品,茶葉在早期也是奢侈品。從中國進口的茶葉1658年9月到達英國,僅140磅,售價高達每磅100先令。1磅僅重453.6克,而100先令是5鎊,值中國銀子15兩,可見售價高得驚人。
1660年英國議院開會,第一議案即為茶稅,議定茶為奢侈品,每加侖茶葉要付8便士稅金。英國人養(yǎng)成喝中國茶的習慣,是在18世紀。1700年茶葉進口7萬磅,而且大部分供再出口;1800年進口量則達到1500萬磅,國內消費量達1200萬磅。因為沒有對口適銷的產品,英國東印度公司向中國購買茶葉只能用西班牙銀元來支付,為了改變這種狀況,后來英印殖民地政權鼓勵生產鴉片,這是后來鴉片大量流入中國的重要原因之一。鴉片及鴉片戰(zhàn)爭改變了中國歷史,因此,對外貿易對中國歷史有著很大影響。
從更大的范圍來看,世界歷史上的國際貿易也大多是奢侈品貿易。其中最著名、對世界歷史影響最大的是香料貿易。所謂香料,最重要的是四樣:胡椒、丁香、肉桂、肉豆蔻(仁和皮,即Nutmeg和Mace)。胡椒主要產于印度西南馬拉巴爾海岸的卡利卡特一帶。肉桂主要產于錫蘭(斯里蘭卡)。丁香主要產于印尼東部摩鹿加群島中的德那地(Ternate)和蒂多雷(Tidore)兩個小島,及其南面班達海中的安汶島(Amboyna)。肉豆蔻樹只生長于班達群島(也叫南摩鹿加群島)的幾個小島上,其中最著名的是蘭恩島(Run)。
直到17世紀末,這幾個小地方就是世界上消費的上述幾種香料的最終產地。摩鹿加群島和班達群島島嶼數(shù)以萬計,尋找這幾個小島實在是大海撈針,西方人在16世紀來到東方并尋根溯源找到這幾個小島之前,這幾個小島一直蒙著神秘的面紗。
在中世紀的歐洲,香料價格貴得驚人。一頭牛只能換2磅肉豆蔻。胡椒更是昂貴,其價格甚至以單個干胡椒計算,胡椒還可以充當貨幣來交租納稅??梢韵胍幌?,15世紀的西歐人口大約5000萬,假如每人每年消費1磅香料,那就需要5000萬磅,也就是11萬噸多。那么當時能夠提供給西歐的香料每年有多少呢?據估計,在15世紀后期威尼斯壟斷香料貿易的日子里,其一年從中東的進口量大約是1700噸。這就是說,能夠提供的香料僅占實際需求量的一個小小的零頭。供需嚴重失衡,完全是賣方市場,這就是威尼斯商人得以抬高售價獲取高額壟斷利潤的秘密所在。
為了打破威尼斯商人的香料壟斷,西歐各國積極探尋從海路到達東方。因為以阿拉伯人為貿易中間商,從印度、摩鹿加等東方地區(qū)經阿拉伯海及陸路運往西亞和埃及,并被威尼斯人運往西歐的香料價格太高,貿易利潤極為可觀。而西歐各國如果能從海路到達東方,就不必經過阿拉伯人和威尼斯人轉手,并且海路可以大大降低運輸成本,為此掀起了探尋東方航路的大航海浪潮。由于人們相信地球是圓的,從西歐到達印度等東方地區(qū)在理論上有三條路:往東走、往西走,往北走。
葡萄牙人往東,西班牙人往西,英國人、荷蘭人往北。于是世界格局就這樣被奠定了基礎:葡萄牙人往東,1497年至1499年,達·伽馬首航印度成功,盡管他們從卡利卡特帶回的香料并不多,但價值遠遠超過遠征費用;西班牙人往西,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美洲新大陸,麥哲倫實現(xiàn)了第一次環(huán)球旅行;英國人、荷蘭人往北走的路途不順利,不過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了哈得遜灣,北美也成了他們的殖民地,而他們的東印度公司更是后來居上,比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在東方經營得更成功。
由此可知,國際貿易對世界歷史影響很大,而歷史上的國際貿易基本上都是奢侈品貿易,這樣就似乎有了一個結論:奢侈導致資本主義,而這正是19世紀德國思想家維爾納·桑巴特的著名觀點。當然,桑巴特所說的奢侈,主要是歐洲上層的奢侈消費,與本文所說的奢侈品貿易不是一回事,而且資本主義到底是起源于外部的貿易,還是起源于社會內在的發(fā)展,在學界也一直爭論不休。不過,國際貿易——奢侈品貿易深刻塑造了近現(xiàn)代世界歷史的格局,這是無須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