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喀什驅車,經(jīng)中巴公路,我們前往慕士塔格峰下的卡拉庫里湖,往返約五百公里,九個小時,是一段略微艱辛但是異常壯美的行程。行進在帕米爾高原上,平常嗜睡的我怎么也睡不著,因為舍不得,好象光是念叨著“帕米爾高原”這幾個字就有一種魔力似的。
山,看過很多了,四川就是一個多山的盆地。如果說蒼翠的天山還讓我感覺熟悉的話,眼前蒼黃的昆侖山脈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多次去過四川與西藏交接的三州(甘孜、阿壩、涼山),那里的山永遠郁郁蔥蔥,水永遠蓬蓬勃勃,那里行車永遠在兩山的峽谷間蜿蜒,一邊緊靠山壁,一邊緊臨懸崖,永遠有數(shù)不清的急轉彎,撲面而來的是濕潤的水氣,那里的風光給人的感覺是奇美和峻秀。
這里不同。在這里山是灰的,黃的,黑的,如果單獨一座,也許會覺得丑,然而當你滿眼都是這灰黃的山,四合蒼穹下好象都是這荒涼的土地,這時我的感覺就是震撼,這山就不再是山,水也不再是河,我心里就只有一個詞,那是——大地。
想起了BEYOND的《大地》——“在那些蒼翠的路上 歷遍了多少創(chuàng)傷 在那張蒼老的面上 亦記載了風霜 ”。
四野蒼茫的景象也見過,比如在青海草原上驅車的時候,但那時野花遍地的草原只令人無比暢快舒心。但這高原卻讓我覺得仿佛行進在非人間的世界,我覺得好似看到了地球的表面,遠古洪荒的壯美,竟有幾分詭異而神圣的味道。
汽車不時應我們的要求停下來,紅山、白山、沙山、沙河……其實這一路都是景,當靜默的山脈掠過車窗時,只覺得時間仿佛已經(jīng)停滯。
經(jīng)過蓋孜關口繼續(xù)往邊境方向,我們到了目的地卡拉庫里湖。與翠山環(huán)抱中的天池不同,卡湖就象是坦蕩蕩地裸裎在天地之間,湖邊是克爾克孜族的白色帳篷,還有少許牽著馬和駱駝招攬游客的克族男人,如果沒有客人,他們就自己策馬或駱駝沿湖奔馳一陣,看著他們?yōu)t灑自如的樣子真令我羨慕啊。有些大些的帳篷充作餐廳,他們就在這里招待遠方來的友人。不知怎的,看著這原始的一切,卻想起了一個時尚的名詞:“簡約生活”。
湖對面是一脈綿延的雪峰,在云中若隱若現(xiàn),叫人看不到山的頂端,有時甚至根本看不見山的身影,只覺得他們真仿佛一群巨人,在云端悲憫地俯瞰眾生。我凝望著,第一次感悟到了山胞們對“神山”的崇敬。那就是新疆第二高的公格爾山和慕士塔格峰。
而這峰下這湖邊生活的人們,應該是幸福的吧??纯此麄兊男δ槪m然生活也許貧瘠,但欲望也清減,天特別藍,水特別清,空氣特別干凈。年幼的克爾克孜孩子本來嬌嫩的小臉蛋被高原強烈的紫外線曬掉了皮,大概幾次下來就會變成獨特的高原紅,生活也就是這樣,不管多貧瘠,人總會適應,總會堅強,然后樂在其中。
離開高原,次日我們的目的地是達瓦昆沙漠。據(jù)說這是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邊緣,所以我們只是有機會在沙漠的最外緣略略窺探了一下沙漠的影子而已。我們一行十四人組成了一支小小的駱駝隊,在悠揚的駝鈴聲中,向沙漠進發(fā)。本來還有沙漠卡丁車,駕車沖上沖下沙丘,頗為刺激有趣,但騎駱駝無疑更有大漠的風韻吧。我在草原上騎過馬,但是對我來說,駱駝顯然更加舒服,它厚實的皮毛,還有可以讓人坐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那昂髢蓚€駝峰,都比一路顛簸的馬兒讓人感覺更塌實。
眼前的沙漠不若想象中或印象中金黃,而是淡淡的麥牙黃色,也許是因為時機不對,沒能見到殘陽如血下的大漠,也許是因為我們只是窺探到一點點沙漠的衣角,還遠遠沒有見識真正深邃的大漠。沙,倒是一如期望的細軟,只是不同于三亞沙灘的細膩清涼感覺,這里的沙是干爽滾燙的,時時提醒著天地間的干燥和炎熱;只有當腳深深插入沙地深處時,才能發(fā)現(xiàn)原來里面是那么的涼爽,竟是避暑的好去處呢。
這里的沙漠給我更多的感覺是有趣。在這里我們好象都變成了小孩子,連滾帶跑地沖下一座座沙丘,又艱難地深一腳淺一腳爬上更深處的又一座沙丘,笑聲和叫聲攪亂了沙漠的寧靜。只有當我們站在高處向更高處遠眺,在深處向更深處凝望的時候,才會靜默了,因為那邊就是異域是神秘的世界是天地的盡頭,那里才是真正的大漠,然而我們都是世俗的人,終究是要回到人間,去體會另一番人世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