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魯迅日記》中有兩條很有意思的記載: “1913年10月30日 王仲猷將結婚,賀二元。” “1913年11月2日 午后王仲猷在鐵門安慶會館結婚,往觀,禮式以新式參回教儀式為之。” 什么原因促使一向很少參加婚禮之類活動的魯迅先生,在隨了禮金后欣然“往觀”呢?原來,新郎官王仲猷是魯迅在臨時政府教育部時一起工作了十多年的同事。身為政府高級公務員的王仲猷,是虔誠的回族穆斯林,又是具有進步思想的知識分子。在剛剛發(fā)生了推翻封建制度的辛亥革命不久的北平,這樣一位穆斯林人士舉辦怎樣的婚禮,自然成為社會關注的事情,一些報館也派出記者前往采訪。 魯迅所見的這場“禮式以新式參回教儀式為之”的婚禮究竟是怎樣呢?1913年11月2日北平出版的《愛國文化報》對此有較詳盡報道: 婚禮首先按照伊斯蘭教教規(guī)和回族習俗,由回族證婚人、著名社會教育家、中國伊斯蘭教俱進會創(chuàng)建人張子文先生用阿拉伯文頌讀《古蘭經》有關章節(jié),并向一對新人“擲喜果”。在其主持下,男女雙方到場家長行“拿手”禮。接著,婚禮主持人又依新式婚禮方式請樂隊奏樂,一對新人向雙方家長行鞠躬禮,向介紹人、證婚人、主婚人等依次見禮?!稅蹏幕瘓蟆穲蟮阑槎Y場面時說“各界男女志士,皆欲望其風采,覘其儀注。是日前往參觀者甚多,歡呼贊美,極一時之盛”。該報積極評價這次婚禮,認為是“清真教改良婚禮之創(chuàng)舉”。 至此我們就理解了魯迅先生為何不說是參加婚禮,而是用“往觀”二字記之了。他是在向同事賀喜的同時,以濃厚興趣親臨現(xiàn)場觀看回族人的新式婚禮的。 回族同其他兄弟民族一樣,視婚姻家庭為人生的必然過程。回族的形成與發(fā)展、宗教信仰、飲食習慣、居住特點等諸多因素,必然滲透影響到事關民族延續(xù)的婚姻問題上。所以,回族千百年來的主流思想認為,男女間的結合,必須以信仰同一為基礎,因而一般不贊成甚至激烈反對與非穆斯林通婚。歷史上,回族經歷過從開放的族外婚(回族形成初始)向族內婚(明、清代以來)為主,輔以“族外教內婚”(非回族人若與回族人結婚,應以加入伊斯蘭教為前提)的轉化過程。但在社會歷史的發(fā)展過程中,各民族間的交流融合是不可避免的。雖然從人口數(shù)量來說,回族人口在全國各民族中是排在前三、四位的,但是由于回族分布全國,與漢族等雜居,呈大分散、小聚居的特點。在那些遠離寧夏、甘肅等回族人口密集區(qū)的廣大地方,由于回族人口較少,客觀因素致使人們理想的“族內婚”受到嚴重制約,所以回族青年與漢族及其他民族青年戀愛結婚的事例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起時有出現(xiàn)(此前較為罕見),進入本世紀以來更是屢見不鮮。但是,回漢(或與其他民族)通婚者須有一個最起碼的婚姻基礎,即外族青年必須尊重回族的民族感情并依隨回族的飲食習俗(有的則明確提出外族青年與回族通婚須以加入伊斯蘭教為前提)。如這一點“達成共識”,那么諸如對方的體貌、職業(yè)、經濟條件及家庭出身等是否“門當戶對”,皆退而成為“個例”,自己斟酌了。 作為一個十分注重禮儀的民族,回族人視婚禮為一生中的大禮,特別重視和講究。《銀川市志》說:“按伊斯蘭教規(guī)定,男女婚嫁有4個條件:男女雙方同意;雙方父母同意;證婚人到場;有一定的聘金?;閮x中要寫‘依札布’,念‘尼卡哈’”。回族分布全國,其婚禮形式互有不同?!稓w綏縣志》中記述:“回俗須媒妁三人,掌教一人,方能議婚,男女主婚人如同意,握手為信,不立婚約,不親迎,無鼓樂。新婦下轎,由其兄弟抱人洞房。不見親友,待阿訇來為之誦經贊圣。及夕,新郎詢問新婦以八句原根,能答,始行成禮。”(即新郎問新娘是否懂得伊斯蘭教最基本的教義);《黑龍江志》提及回族婚俗:“新婦入洞房,坐炕上面墻,謂之坐福。傍晚,男女集新房,陪新夫婦食長壽面。翌晨,仍宴親友,新婦依次拜謁,親友尊長,皆有賜予,錢物不一”。但回族畢竟是全民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所以其婚俗大同小異,是教規(guī)與社會普遍時興的方式相融合的結果。 多年中,我時常遇到一些非回族人士向我了解回族知識,其中就包括有關婚俗方面的。我身為生活在內蒙古錫林郭勒草原上的回族人,對本民族婚俗的了解,除了老一輩的言傳講解,就是對當?shù)?ldquo;回族圈”的耳濡目染而已。雖然回族的先人早在元代初期即深入過草原,曾在上都協(xié)理朝政或從事科學、教育、文化等活動,但隨歲月更迭變換,他們最終未在草原落腳?;刈迦硕ň渝a林浩特的歷史至今不過60年。盡管如此,依然形成了具有鮮明民族特色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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